黄心姜泡脚有什么作用(那时冬天长,我还没长大,日子有的是以后)

作者:访客 时间:2023年08月19日 17:16:36 阅读数:1人阅读


黄心姜泡脚有什么作用(那时冬天长,我还没长大,日子有的是以后)

文 | 张瑞

最近骨折又阳了,蜗居小镇年味渐浓,每天老妈一大早从集市上回来,今天拎回现串的腊肠,明天拖回半只羊,或者又杀了一只老母鸡……她这些充满仪式感的操劳,提醒着我要过年了,阳光房不久便挂满了腊味。

下午我喜欢拄着拐,从3楼天台往远处看,小镇绵延不绝,左手边的村子错落有致,大片的麦田也青青满目。城里没有四季,只有气温,这里随着四季变化着装扮。贴近傍晚,整个小镇被温柔的夕阳镀上一层金边,鸽群从小镇上空划过,远方的树近乎是烟了。

“吃饭了!”冷气袭人的时候,老妈在厨房里喊。天寒地冻的晚上,白芋稀饭、手擀面、手搓汤圆、粉丝汤……连汤带水稀溜完之后捂被窝。

已经有10几年,没有这么细致地感受到冬天的存在了,不是骨折,这几天还在上海,在大楼和地铁遮蔽的时空里,冬天短到没有。

也或许不是城里的冬天太短,是我们长大了,对一切的感受都变得迅速又敷衍,“我们没有时间了”,28岁的一个月和18岁的一年,于我们是一样的;那时候我们小,我们“过冬天”,我们把时间都拉长了,当然也没能留住童年。

那时冬天长,一切都可慢慢来,日子有的是以后。


01

打记事开始,雪都是在夜里偷偷下的。洗脸洗脚窝在床上,老妈说下雪了,跑去看,零星几滴,埋头睡去,夜里醒来觉得外面很亮。早上推开门,那是真的被雪覆盖得严严实实的世界,分不清路和麦田,也分不清树和桥,门前的路也还没人走过。

远方的村落都像裹上了纯白的大棉袄,我还想要是不化就好了,被雪笼盖的村落是我对于童话世界最初的想象。

一脚踩下去,一个深深的脚印,小狗昂着头蹦来蹦去。初中的寒假,一场大雪后,我还和当时上大学的表哥,从我家走到了他家,整整花了一个下午,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是一个“壮举“,两个少年在大雪之后的国道上“开路”,除了我们一辆车都没有,我们走过的脚印成了唯一。一点不累,满脸通红,满身大汗在雪地里蹒跚。

冬天一放假,去爷爷奶奶那更多。我趴在旧报纸上写完作业,快到晌午了,掏裆趟着自行车往北骑,冬天的风刮得我鼻涕吸溜溜的,毛线裤绷着腿费劲,骑到半路里面湿透了,脖子就冒烟了,到了爷爷家,爷爷正在在院子里炒菜,奶奶在屋檐下打棉鞋。

小煤炉摆在院子中央,里面的煤球烧得正旺,火苗欻欻往上窜,黑底双耳铁锅里滋滋响。爷爷挖上一铲子家里炼的猪油,左手端起砧板,上面是切好的生姜丝、干辣椒丝、蒜瓣,右手握着白刀,顺着砧板把它们扒拉下去,炸到喷香,倒进去一大盘牛肉——“炒这个,就要辣凑凑的才好吃”。重辣重油,末了,爷爷会抓一把泡好的红薯粉丝,封上煤炉,拎到堂屋小桌子旁,桌子上是经过雪的黄心乌,昨天刚磨好的老豆腐。

我:这个好吃,在家吃的都没这个牛肉味。

爷爷:这是碎牛肉,牛肉就是要碎牛肉才好吃,外面摊子上卤好的切片的没味——多吃点,来,这铲肉多,碗接着……

奶奶抓一把黄心乌揣到铁锅里,再打一块豆腐,锅里红油翻滚,夹起一块豆腐、几片黄心乌,别提多好吃,一边辣得稀溜嘴,一边爷爷又给我舀了一勺牛肉。后来我在南京上学和上海上班,也去菜场买过生牛肉,始终找不到爷爷说的吃起来有牛肉味的碎牛肉,矮矮胖胖的黄心乌也很少见,外面吃的比较多的是上海青、杭白菜。

吃完了煤炉上放上水吊子,慢慢烧水,我们围着小煤炉取暖。又下小雨了,淅淅沥沥,冬天下雨,家里回潮更冷了,“睡一觉,天这么冷”,我们都去睡午觉了,爷爷他们睡一觉都是两个小时,够我睡几觉了。醒来之后我没有起来,继续躺着,爷爷奶奶他们还没有动静呢,窗户外面越来越白越来越亮。

“哎哟,好大的雪,这一刻就白了。”等我们睡下之后就下了大雪,下午五六点天也没有像往常一样黑,白得刺眼。“走,去后头拔胡萝卜。”爷爷在前面我跟着,水泥路中间雪还不厚,走到田埂上的时候,一脚下去咯吱咯吱清脆地响,小孩子最喜欢在雪地里留脚印子,踩完了回头看一串一串的,心里就欢喜。

拔回来一篮子胡萝卜,倒在大盆里,爷爷打井水上来洗,井水暖和和的。“一刻洗干净了,我们就直接用大钢筋锅煮着吃”。——一锅水煮的胡萝卜,连汤都是橘黄色的,一人一大碗,吃着又甜又热乎,喝一口汤都甜滋滋的。“吃完了不冷。”门外面大雪纷飞,屋里面好暖和,都喝得脸红扑扑的。

夜里封好炉门,放在通风口的小煤炉还在工作,慢悠悠地烧着一大壶水,一直到第二天天亮。


02

化雪化冻,冻死个鬼,午后找个背风的地方晒太阳最要紧。我们住在当地人称之为南厂,在大院子里晒太阳。

南厂是一个废弃的炼钢厂,每年冬天会有老板承包院子的晒场,收购萝卜。红皮萝卜一车一车,一麻袋一麻袋,一筐一筐直接倒入池子里,再码上粗盐,过个十天半个月,掏出来晒,晒成褐色,村里的老奶奶们会来剪萝卜须,剪100斤多少钱,老妈也会带着大剪子去剪,挣点钱。

他们成群结队地找有阳光的地方,一边干活一边晒晒太阳。被盐水泡过的晒场寸草不生,被太阳晒得坚硬反光,白色的地面,像水泥地一样。

我靠在红砖墙上,时不时睁大眼看太阳,冬天的太阳也很毒嘛。不一会浑身汉,我就去厂子最里面的荒地,荒地上的草一个人高,夏天青的,冬天虽然枯黄了,但依然很有劲,扯不断,直挺挺地站着,被太阳晒得亮亮的,风一吹,清脆有声。找一块我觉得好看的荒草,先压倒,再拿剪刀多剪一些远一点地方的草铺在地上,躺下去,四周是高高的枯草,中间是一线可以看到天空的缝隙,一躺几个小时都不想走,风吹草动有点冷的时候,我就乖乖回去了,村落的炊烟没风的时候,一条直线往上,“肯定冒到天庭去了”。

冬天的晚上在乡下除了抱着电视机,也没有其他的活动。——寒假过年的那几天,地方电视台都会搞春节档大放送,《还珠格格》《射雕英雄传》《大侠霍元甲》……一天12集地放,大人们虽然看过了,还是要抱着茶杯、磕着瓜子围着看。

瓜子也是提前炒好的,冬天下午卖炒货的卡车十里八乡吆喝,花生瓜子、麻花……到了谁家门口都要称几斤。我最喜欢的是米花糖。老妈拎上大米和一壶油,带着我去村子东头的师傅家炸米花糖。

师傅家院子里乌压压都是人,师傅让大家站远一点,他手里的“武器”要开膛了,砰的一声,爆米花炸好了,放在一个桶里,倒入红糖、油、生姜……最后切成方块,放在大大的透明袋子里,可以吃一个冬天,往往一个星期不到就吃完了,我们没事就掏出一块来。那种一根一根的,吃起来有淡淡甜味的我们也囤,反正一个冬天肯定能吃完。

这些零嘴大多是下午炸的,在追剧的冬夜吃完的,每个孩子枕头下面都塞满了糖果,玉米味的、草莓味的软糖,还有一嚼就粘牙的奶糖。明明没几颗,我就觉得吃了一个冬天都没吃完。

前两天老妈在院子里“吊卤”,也就是把晒好的咸肉咸鹅、腊肠这些放在一个大铁锅里过一下,大铁锅里是熬好的料汤,生姜辣椒啥都有,吊完卤的腊味挂在屋檐下。现在腊味腌得少了,我上小学的时候,挂一屋檐都是,当然最土豪的还是大舅家,现在他们家也是如此,鸡鸭鹅猪牛羊……整整一间仓库,从这头到那头全是腊味。

虽然经常被嘀咕咸的吃多了不好,老弟已经是身体力行了,不吃咸肉,我不行,我还是遇到了当饭吃,秉持: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,喝点奶茶吃点腊味咋了。

吃饭有咸鹅,饭后有米花糖,吃菜咸、零嘴甜的三餐是那时冬天的标配。——谁家都是花一个冬天来准备吃喝,仿佛有花不完的时间慢慢过冬天,搞得我以为一年除了夏天就是冬天。


03

大人们在冬天都比较悠闲,夏秋两季头埋在地里没日没夜忙的日子,让他们更加享受来自不易的冬天,麦子比水稻好伺候得多,他们经常去田埂上走走。嘴里说的都是,开过年怎样,他们对麦子也是养孩子一样得期待。妈妈们对孩子说的也是来年好好干。

过日子过得是以后,他们总觉得以后会好,不紧不慢地过着。

我那时候还没有以后的概念,我的生活还是以天为单位的,过完上午过下午,过完今天过明天,也从来没想过长大后是什么样子,因为眼前的事已经够我操心了,孩子可是天生具有把一点风吹草动变成风声鹤唳的能力,在大人眼里毫不起眼的鸡毛蒜皮,在孩子眼里就是天崩地裂。

比如冬天我觉得我的大棚就是最重要的事,所谓大棚,就是我用塑料袋搭的棚子。先用树枝支起一块地,里面种草,再盖上塑料袋。这些草都是我从田埂上拔回来的,觉得长得好看的,移栽到大棚里。等到一场大雪之后,周围的地都是灰蒙蒙的,我的大棚里春意盎然。——最后,保不齐被哪个无聊的大人给铲了。

有时候,我也想以后,毕竟大家都在说以后,班里的彩云还说她以后要嫁给周周呢,她才二年级。阳阳还问我明天迟不迟到了,虽然我冬天经常陪她迟到,但我决定明天早点去。

那时候作文不及格的我,应该没有作家梦吧。想起来了,那时候有关于以后的长期梦想,便是长大了隐居山林,一直到高中我的梦想都是以后隐居山林。我可能从小就知道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,只是被迫与这个世界产生联系吧。——再多的以后,都在梦里了。


每次我躺在院子里的枯草地,冬天的阳光照在脸上,我都希望一直睡在那里,不用吃喝不用动,把时间能过多漫长就过多漫长,阳光把枯草晒得劈里啪啦的午后能有多久就有多久。

现在我知道一个人的时间,总归是有尽头的。日子过得是以后,日子有的是以后,一切啊其实可以慢一点。我也有的是冬天,遇到冬天的时候,也该像小时候一样过冬天,万物凋落的冬天也是值得好好过的。